卡扎菲的终结,以及新挑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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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亚局势的走向,成为国际多重势力介入下,一个力求变革的阿拉伯国家困境与反抗的标本。但卡扎菲的终结,是否意味着利比亚由此就必然走上新途?本刊就此问题专访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言文化系副教授吴冰冰 9月1日,利比亚之友国际会议在巴黎举行

利比亚局势的走向,成为国际多重势力介入下,一个力求变革的阿拉伯国家困境与反抗的标本。但卡扎菲的终结,是否意味着利比亚由此就必然走上新途?本刊就此问题专访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言文化系副教授吴冰冰

9月1日,“利比亚之友”国际会议在巴黎举行,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贾利勒,法国总统萨科齐,英国首相卡梅伦等发表讲话

9月1日,“利比亚之友”国际会议在巴黎举行,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贾利勒,法国总统萨科齐,英国首相卡梅伦等发表讲话

在政治上,卡扎菲通过设立彼此交叉、相互牵制的政治组织,使国家缺乏正式的组织机制,政府部门责权不明确,组织管理混乱,从而使任何异己力量无法利用现有权力架构形成有效组织。与此同时,卡扎菲把各个系统的最终控制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利用正式组织机制的混乱无序,强化忠于自己的非正式组织机制。在军事上,卡扎菲通过削减经费、减少训练来削弱非嫡系部队,同时利用大量经费招募本部落战士和外国雇佣军,组成效忠于卡扎菲本人的精锐部队,并由自己的家族成员领导,从而形成了装备精良的嫡系部队压制装备低劣、缺乏训练的非嫡系部队的格局。

三联生活周刊:卡扎菲在国内实行的政治和经济改革,在多大程度上曾经给国家带来了进步的力量?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符合民众的真正需求?

吴冰冰:我们来看看卡扎菲的统治靠哪些力量来维持。包括他的家族、他自己所处的卡扎法部落、与他相结盟的马卡里哈部落等,还有围绕他形成的高级军官和政界人物。也就是说他的统治是建立在一整套血缘关系和部落关系之上。虽然卡扎菲曾经试图抛弃部落关系的影响,但是在利比亚这样一个阿拉伯国家,卡扎菲不可能根除社会部落的现实,只能是尽力去利用这些既有现实,达到权力的最大化。

从他建立“革命委员会”、清除异己、家人进入权力核心等手段来看,他是在逐渐打破一个国家应该拥有的政治体系。卡扎菲逐渐将国家机器混乱化,人们对权利义务都非常模糊,这样卡扎菲将自己作为唯一的仲裁者,强化个人统治,其结果只会是社会有效机制越来越混乱,实际上不可能带来社会高效运转,人民的经济生活秩序也很难建立起来。卡扎菲对国家的控制手段与萨达姆类似,财富分配和暴力威胁相结合。没有独立于政府之外的商人财团的形成,取而代之的是政治小利益集团深入到各种大的经济活动中。

三联生活周刊:卡扎菲曾经一心想成为阿拉伯国家联盟和非洲联盟的领袖,为此花费了不少石油美元,但是这些努力都不成功。

吴冰冰:卡扎菲的个人野心与现实差距很大,他自我意识膨胀,很难看清这一点。卡扎菲不仅多年不受西方国家喜欢,也被阿拉伯国家排斥,今年初阿拉伯国家联盟建议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西方媒体称这是阿盟“要求西方军队出现在阿拉伯国家领土上的极为罕见的邀请”,也为美欧要求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相关决议“扫清了道路”,给了西方国家打击利比亚的合法性。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卡扎菲在阿拉伯国家联盟中是多么不受欢迎。

由此可见,卡扎菲的特立独行是缺乏政治家谋略的,带给他和国家的负面影响远比正面影响大。他并没有带领利比亚创立一个北非国家或是阿拉伯世界国家的成功发展模式,仅仅依靠将国家机器和体制碎片化来维持个人权力,是被这个时代所抛弃的方式。他没有看到发展早已成为当今时代的主题,还是停留在革命早期简单粗暴的管理方式中,显然不是一个成功的国家领袖。

另外卡扎菲没有意识到,他代表的是利比亚这个国家,而一个国家能够做的事情与本国实力密切相关。利比亚想成为阿拉伯世界或是非洲的领袖国家,几乎没有可能。首先从人口规模来看,利比亚只有600万人口,埃及有8000万。利比亚即使在北非世界里也不是领袖,在阿拉伯世界里,沙特、埃及是最重要的国家。从军事上来看,利比亚的部队主要是卡扎菲的几万亲信构成,训练也不好,上世纪80年代利比亚跟乍得打仗也没有赢。另外,利比亚没有形成在非洲响当当的发展模式,它靠什么去感召大家呢?再者,卡扎菲与沙特、埃及这些大国的关系非常不好,他又怎么能抛开这样的外交关系,在联盟中起领导作用呢?统一不是花钱买来的,要有能力建立统一的价值观。

卡扎菲对自己的认知和现实其实差距较大,他维持自身权力的方法比较单一。也没有看清阿拉伯的民族主义作为价值观,并不能弥合阿拉伯各个国家在长期发展中形成的独特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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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亚局势的走向,成为国际多重势力介入下,一个力求变革的阿拉伯国家困境与反抗的标本。但卡扎菲的终结,是否意味着利比亚由此就必然走上新途?本刊就此问题专访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言文化系副教授吴冰冰

8月21日,利比亚班加西的民众在街头庆祝反对派武装进入首都的黎波里

8月21日,利比亚班加西的民众在街头庆祝反对派武装进入首都的黎波里

卡扎菲的现实与差距

三联生活周刊:卡扎菲曾经是北非反西方的标杆式人物,但是近年来非常主动地改善了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这次利比亚战争爆发前,媒体报道卡扎菲常用的词语是“富有争议”、“毁誉参半”,描述他如何生活俭朴、微服私访等等。我们如何能透过这些信息的表象,认识一个真实的卡扎菲?

吴冰冰:过去我们对埃及、利比亚这些国家的关注很容易被铁腕人物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对他们社会内部丰富的阶层、民众的真实感受了解不多。

我们多年来对卡扎菲的认识比较概念化,比如说他带着帐篷出游,被宣传为生活非常俭朴的表现。可是仔细想想,带着帐篷和骆驼出游是多么奢侈的表现。具体到他个人性格,说明他是一个个人意志极强的人,强调个人权力对国家的绝对控制。民间流传的卡扎菲微服私访,体验医疗体制,开除不敬业的医生等,这是很初级的政治手段,非常表面化,只在强调领导人个人救世主的形象,不是依靠现代化的政治体制对国家进行有效的管理。

所谓利比亚是非洲的富裕之国,但是这种富裕更多指的是国家财富总量高,并不是民众的生活水平高。经济建设主要集中在首都的黎波里,普通老百姓生活水平比较低,城市破旧,住房紧张,这些都是不容回避的社会问题。

卡扎菲能够登上利比亚的历史舞台,在当时确实是时势造英雄,他很好地顺应了历史潮流。1969年卡扎菲发动“九月革命”时,正处在阿拉伯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浪潮席卷阿拉伯世界的时候。民族主义要求民族独立,社会主义则是提供解决发展问题的方法,更多照顾到民众的社会经济诉求,动员群众的力量。但是很多阿拉伯国家发现,即使争取到了所谓的民族独立,还是对自身命运做不了决定。比如埃及,先是依附于苏联,后来依附美国。利比亚因为有石油资源,能够保持一定的自主性,用资源来获得国家影响力。但是卡扎菲获得的国家影响力是否正面,这点是值得商榷的。

卡扎菲执政早期,确实做了一些均衡分配石油财富的努力,将石油公司国有化,向民众分配补贴,实行免费医疗和免费教育。但是卡扎菲并不会因此而让民众掌权,他一直在缓慢地推进个人统治的极端化,给国家带来的伤害也是很大的。通过最近的调查数据显示有21%的利比亚人处于失业状态,这个数字比例在北非是最高的。卡扎菲家族涉及石油、天然气、通讯、基础设施建设、酒店、媒体发行及消费品发行等诸多商业投资领域,每年都从中获取巨额利益。

三联生活周刊:卡扎菲已在利比亚维持了42年统治,他如何控制权力呢?

吴冰冰:卡扎菲认为,对于权力,决策要集中,执行要分散。其实质是最高权力向卡扎菲个人集中。他这42年的统治,我们可以将之分为几个不同阶段来看待。

从1969年“九月革命”到1973年“人民革命”是利比亚政治体制演变的第一个阶段,核心是创立“阿拉伯社会主义联盟”和改组地方政府。第二个阶段从1973到1977年宣布成立民众国,核心是创立“人民委员会”和“人民大会”,取代中央一级的革指会、内阁和地方政府。通过复杂的政权改组,利比亚政治体制从革指会的集体领导变成以卡扎菲为首的军人集团领导。第三个阶段从1977到1993年,核心是创立“革命委员会”,进一步打破国家的正式组织机制,加剧政权组织结构的碎片化,同时排除卡扎菲之外的其他领导人。第四个阶段,从1993年至今,核心是卡扎菲的子女在国家和军队的势力大增,卡扎菲依赖自己的家族和部落控制利比亚。

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卡扎菲开始削弱军官的势力。出身瓦法拉部落的下级军官试图发动政变,引起卡扎菲的警觉。他使用大量军费装备和训练由自己所属的卡达法部落组成的部队,同时削减其他部队的经费。与此同时,他从马里、乍得、突尼斯、苏丹等西非和北非国家招募雇佣军,作为外国人,他们可以避免其他部落的渗透。高额报酬对于这些外国雇佣军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有阿拉伯媒体今年3月10日报道,利比亚革命委员会在毛里塔尼亚招募青年赴利比亚为卡扎菲作战,每天的报酬是2000美元。通过部落纽带和高额报酬,卡扎菲以部落战士和外国雇佣军为基础,打造了一支忠于自己的精锐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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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亚局势的走向,成为国际多重势力介入下,一个力求变革的阿拉伯国家困境与反抗的标本。但卡扎菲的终结,是否意味着利比亚由此就必然走上新途?本刊就此问题专访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言文化系副教授吴冰冰

利比亚的新旧挑战

三联生活周刊:像利比亚这样的国家,有它的独特性。早期欧洲的殖民统治留下发展隐患,全国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的部落社会现实难以改变,它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吴冰冰:对利比亚而言,一方面遇到的是政治挑战,更深入的是经济社会挑战。经济如何与社会协调发展,

作为石油国家,因为国家掌握石油资源,成为财富的分配者,决定财富的流向,对人民是可以不负责任的。财富的来源不是民众创造的,国家通过分配石油财富赎买民众的支持。这样使得权力越来越集中,国家很难逃出这种恶性循环。

另外,石油国家的通病是其他产业缺乏,提供的就业机会少。像沙特等海湾国家做得比较好,它吸收借鉴了西方国家的管理经验,发展通讯、金融、房地产、会展等高端服务业。卡扎菲领导下的利比亚长期与西方对峙,卡扎菲宣称他试图走出一条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中间路线,类似“第三条道路”,实际上连现代国家制度都算不上。

卡扎菲试图使利比亚封闭于外部世界,对国际形势没有形成正确的判断,没有形成对国家有利的一个长期稳定的外交政策。卡扎菲在上世纪80年代与美国对抗,到了21世纪又不惜血本地改善关系,这是一种急剧转变,缺乏长期的外交战略。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从这次由突尼斯、埃及引发的中东变局来看,阿拉伯世界国家内部产生了怎样的变革需求,全球化的发展与阿拉伯传统的宗教文化现实有着怎样的关系,这是卡扎菲个人遇到的问题,还是阿拉伯世界普遍存在的局面?

吴冰冰:作为阿拉伯世界的国家,肯定脱离不了它宗教、历史文化等各个方面的现实。埃及在阿拉伯国家中社会发展成熟度最高,部落社会的因素不突出,但是穆巴拉克的统治18天就被推翻。其他国家对部落和教派的依赖更深。比如沙特阿拉伯,沙特家族就有数千个亲王,也可以说沙特家族就是一个有统治权的大部落。约旦、摩洛哥等家族相当于小型部落对国家的统治。叙利亚以教派为基础,共同信仰加上血缘联系,形成非常巩固的基础。

这种格局如果不打破,国家很难成为社会福利的提供者,它难以从中立角度为所有人民提供公平的福利。卡扎菲的统治也逃离不了部落社会的现实,他如果摒除部落力量,反而会被所有部落排斥。这些决定了统治者只能满足少部分人利益。利比亚不存在教派问题,都是逊尼派,因此部落问题成为利益分配的基础。对于这些国家来说,希望只是通过像“九月革命”这样的政权更替来发生彻底的社会变革,是幻想。它们如果要获得可持续性的、稳定的政治结构,面临两个根本挑战,一个是民意基础,一个是伊斯兰教与政治的关系。

三联生活周刊:为何这场变革会发生在今天,全球化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吴冰冰:第一是阿拉伯世界也面临着全球化的挑战,以半岛电视台为代表的卫星电视,在阿拉伯世界形成了改革风气。手机、网络的普及流传,使得利比亚这样的封闭国家面临与以前不一样的国内和国际舆论环境。这样在利比亚的民众中会产生社会变革的需求。

第二,中东的变化是连锁性的,这是这次中东变局的一个重要特点。从突尼斯到埃及,对利比亚来说这种变化不是突然的。如果单纯是利比亚民众有了需求,而没有外部的参照对象,我认为他们是没有信心去推翻卡扎菲42年的统治的。埃及政府有38万军队,穆巴拉克统治了30年,结果埃及人民18天就让他下了台。这样激发了利比亚、叙利亚、也门、巴林等其他国家的变革要求。在后来被激发的4个国家中,西方对它们的态度是各有区别的,从中也可以看出西方国家外交的各自算盘。

第三,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是个新的外来因素。阿拉伯社会越来越卷入了经济全球化,石油国家或是旅游业发达的国家,外向型经济为主,对国际市场是非常依赖的。经济危机导致这些国家旅游业崩溃,输入性通胀严重,而中东国家这些年发展教育,建立了很多好的大学,这样一来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失业状况变得严重。青年人对未来的绝望引发了社会变动。可以说,由于出口石油、进口粮食、发展旅游业这些全球化活动,也带来了信息的全球化流动,利比亚这些国家的问题因全球化显得更加突出了,而政权的统治手段却因为全球化削弱了,人们有了通讯、网络,不再容易被愚弄,这样给政府形成了双重挤压。

第四,西方国家态度对这些国家政局的影响,在利比亚问题尤为突出。这次如果没有西方国家的军事干涉,利比亚的反对派很难控制局面。

三联生活周刊:人们现在非常关心,利比亚的重建会走哪条道路。在推翻卡扎菲的统治之后,利比亚民众对国家变革的需求也达到一个高潮,这场变革会给利比亚带来怎样的实质性改变?

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街景(摄于2007年)

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街景(摄于2007年)

吴冰冰:对于中东的这场变革,可以说变化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未来是高度不确定的。利比亚战争过后,我们才能慢慢看到这场变革的真正结果。打是破坏性的,迅速的,但重建是缓慢而艰难的。首先是利比亚的政治重建。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提出8个月的过渡计划,包括新的宪法草案、选举制度、政治体制等,光就宪法草案就有很多具体问题存在,比如对少数民族权益的保证,柏柏尔人与政权的关系,与周边少数民族的关系都是问题。另外,如果承认伊斯兰法是立法的基础,那么这种妥协会到什么程度?支持和反对卡扎菲的部落,在这次战争后怎么弥合矛盾?东西部地区因此加深的仇恨,怎么去解决?

第二,恢复社会稳定。这次流落民间的武器如何收缴,如何建立统一的武装力量。防止“基地”组织在北非的分支借利比亚的混乱局面壮大自己。

第三,如何恢复民生。对已经遭到破坏的基础设置、石油设施进行恢复,粮食、水电等基本民生需求要得到满足。因为战争而撤离的外国劳务人员需要回归。西方国家要给利比亚解禁150亿美元,钱基本够用,但是各项工作如何能有效开展,这就是看新政权的能力了。

第四,外交上的定位。反对派的伊斯兰主义者,与西方国家关系复杂,打完卡扎菲后,他们是否还欢迎西方势力的介入。虽然这场战争没有西方国家的支持,反对派不可能获胜,但是对于利比亚国内来说,民众将之看做一场自下而上革命的胜利。民众反响越大的时候,新政权就越难依附于某些外国势力,他们需要给民众实际上的好处,表现出与旧政权不一样的地方。

中国和欧洲的角度

三联生活周刊:从中国的角度来说,我们注意到中国在利比亚有大约188亿美元经济合同的利益,利比亚的变局对中国会有怎样的影响?

吴冰冰:中国对于中东问题是个后来者,我们对于中东地区很多事务了解有限,牵涉其中的利益在某些方面也相对小。从利比亚来说,它的石油主要出口欧洲,中国在石油、天然气的开发技术上不占优势,我们在能源方面与利比亚合作的基础有限,程度不深。

我们与利比亚大的项目主要是基建方面的。这些属于劳动密集型工作,作业条件艰苦,西方国家也不愿意涉入这些领域。对我们来说,基建合同能够带动一些机电产品的出口。中国与利比亚的关系有很大的刚性,换句话说,两国之间没有多少调整空间。

中国对中东问题投入的研究力量相对有限,我们发现在发展与这些国家的经贸往来时,我们在政治风险评估方面仍然存在欠缺。但是我们发现自己没有条件来做评估,因为之前我们没有真正投入多少力量研究利比亚,虽然已经在那里有了投资和3.6万名劳工,但是由政府引导的全方位的研究工作仍然缺失,与利比亚合作的中资企业也没有资助对利比亚的研究。

欧洲国家对中东地区有着非常深入的风险评估,从它们的角度来说,伊朗是高风险的国家,利比亚是低风险的国家。但是从中国角度来看,伊朗是低风险的国家,中伊关系不会出现大的改变。但是我们对中东的很多国家,比较缺乏从我国立场深入地进行评估,我们对利比亚的政治体系缺乏独立判断。

所谓的政治风险评估,应该包括政权的性质,什么样的政治结构。第一,政权自身的组织结构:政府、军队、议会各自的重要性;第二,政权内部的政治力量基础:是中产阶级、富商还是军人?第三,社会力量的结构。在这些研究的基础上才能形成对其国家政治形势的一个判断。

对于当地的中资企业来说,这些建筑企业基本都是在空旷的地方,实行封闭式管理是最省事的办法,中国工人与当地社会基本没有接触。但是一旦出现类似这次骚乱的意外,我们也缺乏当地的保护。比如利比亚基层社会的实质领袖,包括清真寺的阿訇、部落酋长、村舍长老等,他们是社区保护的提供者,我们需要了解他们的语言、文化等等,这些都应该是我们在利比亚投资的成本。我们应该有全方面外交的策略,对卡扎菲家族、军方、中央和地方政府、大型企业等有交往,有了这些投入,在危急时刻,我们的应对才会更从容。现在中国对利比亚的认识,总的来说是需求超过能力、实践超过认识。

三联生活周刊:这次利比亚战事中,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非常积极地进行了武力介入,我们怎么来看待欧洲国家的介入?

吴冰冰:对西方国家来说,利比亚的石油资源优质丰富,储量在非洲第一。另外从地缘政治看,它是“北非的钥匙”,可以利用利比亚牵制埃及和阿尔及利亚,可以利用它牵制达尔富尔问题。利比亚问题如果处理不好,欧洲人也怕恐怖分子或是难民问题给他们带来麻烦,利比亚可以被看做堵住这些麻烦的安全保障。北非离欧洲太近了,欧洲人对北非局势的感受,和我们大不一样。在法国提出的“地中海联盟”中,利比亚是最大的障碍。这次利比亚的变局是欧洲向南扩展策略的一个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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