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明朝第二神秘的小说家，这样讲述爱情 文体之间是有鄙视链的，文章当然是正经事，工整的诗歌也受到尊敬，词就只能谦卑地被称作“诗余”，至于小说，在古代，那是九流之外不入流的玩意儿。《汉书》里面提到“九流十家”，“九流”是指儒家、道家、阴

原标题：明朝第二神秘的小说家，这样讲述爱情

文体之间是有鄙视链的，文章当然是正经事，工整的诗歌也受到尊敬，词就只能谦卑地被称作“诗余”，至于小说，在古代，那是九流之外不入流的玩意儿。《汉书》里面提到“九流十家”，“九流”是指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十家”是在这之外加上小说家。

所以古代小说家大多惭愧到连真名都不愿意署。明清小说家的名单开出来，仿佛是古龙的兵器谱，全都是“XX散人”“XX楼主”“XX生”“XX客”……

马甲背后是谁？你猜你猜你猜呀。

大家猜得最多的，肯定是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关于这位明朝第一神秘的小说家，传闻候选人又60多位，不乏王世贞、汤显祖、冯梦龙这样的大牌。

第二神秘的就是《平山冷燕》《玉娇梨》的作者。

这两本书，知道的人可能不是很多，但是早在鸦片战争前，就被翻译成了法文德文，甚至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一书中都提到过，在国外名声响亮到不亚于《红楼梦》和《金瓶梅》。两本书是同一个作者，原题“荑荻散人编次”，合刻版本序尾署“天花藏主人题于素政堂”。很多研究者认为这两个马甲背后，就是同一个人。到底是谁？有影响力的观点有张博山、张匀等，因为这两部书里的语言习惯和提及风物都是典型的江南特色，更通行的一种说法是，作者是个嘉兴人：徐震，字秋涛，号烟水散人。

徐震是少数能被确认身份的小说家之一。一生怀才不遇，晚年感慨“回忆当时一种迈往之志，恍在春风一梦中耳！”有确凿署名是他作品的，还有《女才子书》《珍珠舶》《合浦珠》《灯月缘》等小说。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才子佳人小说。

每一个时代都是需要言情故事的。明末清初，写才子佳人小说的徐震，地位就相当于80年前的鸳鸯蝴蝶派，三四十年前的琼瑶和亦舒，甚至于15年前高中生人手一本的可爱淘和小妮子。

《金瓶梅》书名嵌进去了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个名字。《平山冷燕》和《玉娇梨》两本书也延续了这个套路。《平山冷燕》：平如衡、山黛、冷绛雪、燕白颔；《玉娇梨》：苏友白、白红玉（又名无娇）、卢梦梨。直接从书名上把炮灰和反派排除了出去。

至于这两部小说的情节，有研究者概括了四句话：诗词媒介相爱怜，私定终身后花园。小人拨乱情更笃，奉旨完婚庆团圆。

这四句话的公式，从《西厢记》开始，再拿出一百本才子佳人小说来，也都是套得上的。就像《红楼梦》里点评的：“致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

按照现在的技术，才子佳人大概是最适合AI自动写作的一种故事。精致的主角名字可以自动生成，对诗词水平的要求也在自动作诗软件应付得来的范围内。情节发展的每一步都可以套公式。

省时省力又好卖，所以清朝前叶才子佳人小说洗稿成风。平均一个书摊上能够看到10个才子山寨了《玉娇梨》苏友白的故事，20个佳人的人设拷贝了《平山冷燕》里的山黛。但是浩浩荡荡的才子佳人大军，几乎也只有这两本书红了。

当大家都是玩套路的时候，不走套路的那一小部分，就显得尤为珍贵。疑似嘉兴人的天花藏主人，文字中最珍贵的那部分，就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启蒙的曙光。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到，1826年，这两部小说分别以《两个有才学的年青姑娘》和《两个表姐妹》的名字在巴黎出版。这两部书特立独行之处，首先就在于“显扬女子，颂其异能”。

《平山冷燕》里写到“女子眉目秀媚，固云美矣。若无才情发其精神，便不过是花耳、柳耳、莺耳、燕耳、珠耳、玉耳。纵为人宠爱，不过一时。……必也美而又有文人之才，则虽犹花柳，而花则名花，柳则异柳，……而诗书之气、风雅之姿，固自在也。”

这一番宣言，开始从美貌之外的另一个维度赞美女性。在这之前，小说里最光彩照人的姑娘比如李娃和杜十娘，依然以美貌和悲情千古传唱。在这之后，才有了《镜花缘》与《再生缘》，女性在家庭之外的才华开始得到承认。

重新认识女性，才能重新认识爱情。

《玉娇梨》里面最有名的一段话出自男主角苏友白：“有才无色，算不得佳人；有色无才，算不得佳人；即有才有色，而与我苏友白无一段脉脉相关之情，亦算不得我苏友白的佳人。”

这可能是风流才子在皮囊之外，第一次对爱情提出了要求，多少有了一些高出流俗的微弱光芒。在这之前，《金瓶梅》甚至《西厢记》讲的都还只是好色惊艳引发的风流故事，而几乎与二书同时的《牡丹亭》发出了青春觉醒的呐喊，在这之后，才有了《红楼梦》的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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